白煙裊裊,薰的一室朦朧,白紗後,一抹纖弱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裡。
 
  那抹身影是那麼的沉靜,沉靜到時間彷彿已為她而停止般。
 
  那是多麼…讓人熟悉,繼而心痛的身影。看著白紗後那抹堅毅的、總是望著遠方背對著自己的背影,帝嚳美麗的臉孔微微扭曲著。
 
  為什麼又會回到這裡,看到這一幕?他已經很久沒有作夢了,為什麼還會夢見他永遠不想再見的這一幕?為什麼要讓他再回想起來…

 
  幽幽地,他聽到了嘆息聲。如虛無白煙般的嘆息聲是那麼的虛弱,卻像把劍,銳利地插入了他的心。
 
  他幾乎想就這麼轉身而逃。貴為天孫,總是從容不迫而沉穩著,無所不能的他,聽到了她的嘆息聲,卻只能無力為力的,想就這麼逃開,逃離她那幽怨的嘆息聲,逃離她那雙美麗卻總是盈滿了哀愁,從不為他而停留的眼神…
 
  他想逃,夢中的他卻不。他聽見自己乾澀地這麼說了:「…想離開?妳為什麼要說這種話?是因為慶都跟常儀她們的關係嗎?還是我做了什麼惹了妳不開心?我…」
 
  不要…不要說…他不想聽到她…
 
  「…跟慶都、常儀、簡狄或者是其他任何一位女仙官無關,您也沒有作什麼惹我不開心的事情,是我…」白紗後的聲音溫柔卻微弱,帶著嘆息,帶著些難以捕捉的虛浮。「是我不好。」
 
  「是我不好,我無法愛您,對不起…」
 
  住口!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!聽到那個聲音,帝嚳紅了眼,眼神像要噬人般凶惡,神情卻哀傷著。
 
  以為已經夠堅強,以為已經麻木了,可是再一次聽到這句話從她的口中說出來,早已成為化石的心卻還是裂了開來,泊泊的流著血,錐痛著。
 
  「妳一定是騙我…」連自己都覺得虛弱無比的,夢中的那個自己開了口,顫抖著。
 
  「對不起,對不起,我知道您很愛我,所以我一直在忍耐,忍耐著…可我真的忍耐不住了,我沒有辦法再欺騙您也欺騙我自己。」她哭著,突然地就跪了下來,「求您放了我,讓我回去,我想回人間…我沒有辦法再忍受每一天每一天都要面對您,看著自己漸漸衰老的樣子,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不去恨您…」
 
  她哽咽著,聲音已經沒有年輕時的曼妙。帶著微甜香氣的風吹過,帶起了白紗,跪在白紗後的,也不再是當年美麗的就連王母都要嫉妒的年輕仙官,而是一點一點逐漸老去,漸漸凋零的婦人。
 
  曾經秋水般動人的眼,也悄悄地被歲月的痕跡給侵駐。要原身為人,即使登了仙班仍在一點一點老去的她看著不老而美麗的帝嚳,那是多麼殘忍的事情。
 
  她無法再忍耐。
 
  看著她,帝嚳沉痛地閉上了眼。不論是現實的他或者是夢中的他。
 
  「我可以為妳採來蟠桃,為妳蒐集天露,如果妳介意自己的容貌,我可以讓妳成為世間最美麗的人。」像隔著層水,他聽見自己這麼說,聲音有些遙遠。
 
  「我知道您可以,但即使如此,我還是無法愛您。」
 
  她說,她無法愛他,因為她愛的那個人在人間,雖然時間悠然而走,那個人必早已不復當年,但不論死了也好轉世了也好,她愛的人從不曾改變,她愛的不會是他。
 
  她說她只是一直在忍耐著,因為他對她的愛太深太濃她無以回報,所以只能靜靜地陪伴著他。可是隨著他當上了天帝,開始四處爭戰…即使在戰場上還是不忘帶著她再身邊時,在旁人或羨幕或嫉妒的眼神中,她知道自己的極限到了。
 
  就連靠近都感覺噁心,她再也無法忍耐下去。
 
  「就算妳不愛我,就算…」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她,他退了兩步,突然暴怒起來,將一旁的桌子給砸了,然後是椅子、花瓶、屏風…所有能碰到的東西,他全砸了,怒斥著:「說什麼也不讓妳離開…妳哪也別想去,我不會讓妳離開!」
 
  他怒斥著,從來不曾爆發的怒氣足以讓任何人膽寒,但在她沉默的淚水下,他的怒氣顯的那麼無力。
 
  甚至連砸傷她都捨不得,為了怕碰傷她,還特地在她身邊設了個結界…
 
  「…我不值得您這麼作。」她抬起了那雙即使沾了淚仍舊清明的眼看向帝嚳,眼中燃燒著決絕的火焰,輕輕的,她啟了唇,逐字著道:「我不愛您。就連棄也是那次拜完女媧祠後,我趁著您返回天界時與人懷下的,那是他的孩子,不是您的。」
 
  別再說了…抱著頭,帝嚳喃喃地這麼無聲說著。可惜這是夢,真實的惡夢,由不得他說不。
 
  她笑了,仍有著淚痕的美麗臉龐帶著惡意的笑容,綺麗的不可方物,「可憐您什麼都不知道,還高興了那麼久…」諷刺地笑了笑,她的聲音突然拔高。
 
  視野分離了,像是被人從主角的位置給踢到了一邊,淪為配角的他冷著眼靜靜地在旁邊看著,看著那殘忍的一幕再一次演出。
 
  「不要再說了!我殺了妳我殺了妳!」在她說到一半的時候,「他」突然衝了上去,掐著她的喉嚨將她壓倒在地,年輕美麗的臉上滿是銳氣,寫滿了瘋狂,在月光下閃爍著珍珠般光澤的纖細手臂暴起著青筋。
 
  帝嚳沉默地按著自己不再為誰跳動的心,那樣熟悉、像是要毀滅一切的瘋狂,反而讓他的哀傷減少了一點。
 
  「您殺了我吧。」無懼地直望著這位瘋狂的天孫,她引頸就戮。說來也諷刺,她與他成親那麼久,這還倒是真正第一次,她直視向他,清明的眼裡只有他。
 
  卻是要他殺了她。
 
  有已經身為天帝的他在,沒人能動的了她,她只能用這種方式進入輪迴,因為已入仙籍的凡人,除了死,除了被貶謫,就只能留在天界,再沒其他抉擇。
 
  她不願留在他的身邊,不想跟著他一起走向瘋狂和毀滅。
 
  看著她的眼,他突然明白了什麼,思緒清明了起來,從未有過的,清明了起來。這是他漫長生命以來,最清醒的一刻。
 
  他笑了,原本俊秀的臉龐漸漸變的艷麗,連女人都難比。
 
  「我成全妳。」他嬌柔的說,那麼溫順,比女人還柔媚的說著,鬆開了掐著她頸子的手,看著自己掐出來的紅痕,他憐憫地看著她,撫了撫她的臉頰。
 
  她卻感到一陣惡寒,打從腳底板一路鑽上頭頂。
 
  這樣的帝嚳,太陌生,不是她所熟悉的,那個愛著她的帝嚳。那麼一瞬間而已,什麼改變了,看著他幽暗卻閃著奇異妖光的瞳仁,她像是看到了他漸漸瘋狂,黑暗包覆上他…
 
  她突然覺得,很不安。
 
  「妳想死嗎?我成全妳。」他修長的手指停在她的眼皮上,感覺到指下的顫抖,他露齒一笑。「只是就算死,妳也別想離開我!」指下一個用力,在她淒厲的慘叫聲中,他刨出了她的眼。
 
  黑白分明,澄澈美麗的一雙眼。
 
  即使從來不肯看著他,也無所謂,他終究還是得到了她的注視。
 
  咯咯的笑著,看著她因疼痛而在地上打滾,臉上再不復過去的恬靜安祥,按著自己只剩空洞的眼慘叫哭號著時,他咯咯的笑了起來,開心的笑了起來。
 
  即使臉上蜿蜒著心痛的淚水。
 
  看著逐漸失去生命的她,以及雖然活的好好的、而且還會這麼行尸走肉的活上許久,卻也一點一滴失去了生命力的他,看著這夢境中的一切,旁觀著的帝嚳只是微微笑著。
 
  以為讓我再看到這些,我就會崩潰嗎?這只會讓我的心更加堅定而已…無聊,真的是太無聊了…
 
  他微笑著看著夢中的那個自己在妻子斷了氣後,將她的眼鑲入錦瑟中作成神器,只為了眼睛是眾生的靈魂之窗,將她的眼鑲入錦瑟,也就等於將她的靈魂永遠拘禁在錦瑟裡面,她將無法離他而去,只能一直看著他,直到他厭倦她了為止…就只為了這麼簡單而可笑的原因…
 
  他笑著,臉上是那麼的雲淡風清那麼的淡然。
 
  可是抬起了手在臉上抹過,蜿蜒著的,卻是晶瑩的淚水。
 
 
 
 
 
                 ──錦瑟無端五十弦‧完
 
 
 
 





 
作者後話:
 
(抹臉)
對,這是同人。而且是糟糕透了的同人。
 
在此對什麼都不知道就被騙著看完了的各位致敬。OuO||
 
打這篇時一整個就是「唉唷,這樣會不會不像他啊?」「啊啊,一點都沒有變態的感覺啊~」
 
結果事實證明了,我實在無法想像他還正常的時候。囧/
 
(熬了半個夜,前半段花了我將近三個小時的時間,後面卻只花了我十分鐘,這…只能說我有很嚴重的情感缺乏症?最近對瘋子有特別的偏愛)
 
打了這麼篇非常渣的東西真的很對不起各位看倌的眼…(遠目)
 
會打這玩意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對天孫大人的愛太濃厚的關係XD。(很不要臉的被眾人巴爛)
 
希望大家看的開心。(雖然完全被我寫敗了)
 
 
故事的發生是在唐時勾起了帝嚳的回憶後,他夢見了從前;而夢中的時間是他殺了自己妻子之前。
 
很努力的查了又查後,我還是不知道蝶姐筆下帝嚳的妻子是誰…而按手中能查到的資料,帝嚳的妻子一共有…姜嫄、簡狄、慶都、常儀四人(皆為凡人),以及羲和跟常羲(皆為天人)。
 
按我查到的資料,其中只有姜嫄最符合「即使上戰場也帶著她」「不顧門第」兩點…
 
估計兩位天人是不大有門第問題的(那兩位可是日月女神啊…囧),慶都是大神的女兒,又是帝嚳的娘要他娶的,所以沒有門第問題;常儀是凡人,帝嚳娶她的原因是因為她出生的情況跟自己相類似(不過我查的資料後來常儀出現次數很少,故不列入考量),姜嫄、簡狄也是凡人,沒有什麼特別之處,不過各為國君之女。
 
在我查的資料中,帝嚳的資料部分以姜嫄出現頻率最高,其中包含了「帝嚳帶姜嫄出戰」以及一直將她帶在身邊…(而且雖然姜嫄、簡狄、慶都都沒有為帝嚳產子,不過他只跟姜嫄一起上了女媧廟求子。而且還有肉麻的對白ˇ囧(關於姜嫄在意自己年紀的,笑))
 
嗯…總之因為蝶姐並沒有明確的寫出帝嚳的妻子是哪位,而我手中能查到的貧瘠資料又大多指向可能是姜嫄多一點,所以雖然沒有明寫,不過這篇的女主角是姜嫄。(笑)
 
(有人在看文章時就知道了嗎?棄又名后稜,是周國的始祖,中國的農業之祖→資料看來的)
 
至於眼睛,為什麼帝嚳這麼執著於別人的眼睛呢?之
前看過有人說,可能是為了留住別人注視著他的視線…(類似)
這個很可能(尤其再看到帝嚳的妻子不愛他後),不過一向白爛慣的我,還是覺得,靈魂之窗的可能也不小。(毆)
 
眼睛是可以很靈活的表現出一個人的,即使沒有看到臉,只看眼睛也是能認出一個人的;我一直覺得如果要保存一個人的靈魂,一定要連著他的眼一起保存。
 
因為再沒什麼能像眼睛那樣完整而且完美的表達出一個靈魂了。
 
很多寫文的不也說了,看一個人的眼可以看出他的特質,更甭提總是有著許多文人寫文時,總在那雙眼上下苦工了。
 
眼睛是靈魂之窗,不是沒有可信的。當然,個人認為。
 
 
至於標題名請不要在意,我是出了名不會取名字的…
 
這名純粹是因為想到帝嚳的妻子雙眼被鑲進錦瑟,所以就…很順手。
 
如果有人願意提供我更適合的名字我會很歡喜的。Q3Q/
 
 
 
 
欸,廢話一堆,總之希望大家會喜歡。
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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