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神。


  因為他的祈禱,從來不曾被聽見。


  那個人和自己,其實是相同的人。


  也許在不知不覺中,宛如鏡影般的兩個人,


  逐漸踏上了分歧,變成了不同的個體,


  但本質上,他和他,還是一樣的兩個人。


  只是相同卻又不同兩個人,所擁有的,卻只有一個名字;


  只是那個被他們視為所有的人,只有辦法以相同的情感回以一個人。


  無法共同擁有,能夠擁有那些的,只有一個人。


  只有喬書亞‧馮‧阿爾寧。


  


  而那並不是他。


  至少沒人認為,那是他。


  


  


  ※


  


  


  穿著一身喪服般的黑色禮服,他站在廊下的陰影中,沉默地看向了燃著璀璨燈火的室內。


  遠遠地,可以透過敞開的窗子清楚看見裡面的情況。


  一名有著藍灰色短髮,猛一看去像是老者的少年,在眾多穿著華美禮服的人們包圍下,露出了優雅而迷人的笑容。不知道他們正在說著什麼,少年笑的連眼睛都微微地瞇了起來,並且隨著少年輕搖手中長腳杯的動作,酒紅色的液體搖晃著,盪出了美麗的波紋。


  少年不論是笑容或者動作,都帶著一股禮貌的距離感,就像是正在演著戲的演員。


  雖然美麗,卻很虛假。


  站在陰影中,他沉默地看著室內的少年對著每個前去交談的貴族微笑、然後敬酒。那樣專注而沉默的眼神,幾乎會讓人以為他對少年擁有的,是名為愛情的情感。


  但也只是幾乎而已。


  所謂的幾乎,代表的就是未必一定。


  「喬君?宴會不是開始了,你站在這裡做什麼?」帶著微喘中隱含訝異的聲音,一隻手從黑暗中伸了出來,搭上了他的肩。


  於是他回頭,就著微弱的月光看清了另一個站在黑暗中的人。


  ──其實不需要月光,也能知道呼喚自己的是誰。


  因為會那麼稱呼他……或者是他們的,只有一個人。


  就只有麥克斯明‧里伯克列而已。


  微偏著頭看著麥克斯明一臉驚訝及略帶責怪的表情,有些虛弱的,他笑了。


  微弱的月光映在他的臉上,有種幾近透明的蒼白感。


  那只是一個回眸,一個帶了一點無奈、一點蒼涼的笑而已,卻讓麥克斯明彷彿摸到毒蛇般地縮回了手。


  那張原本只是微訝的臉,現在寫著的是滿滿的吃驚,還有一點說不上來的尷尬。


  這讓他的笑容,忍不住又苦了一點。


  「呃,那個,我沒發現是你,我以為是喬書亞那傢伙待不住宴會又偷溜出來了。」看著他似笑非笑的樣子,麥克斯明有些不自在,下意識地別過了眼。


  那雙眼,雖然帶著一點溫柔的笑意,看起來卻像是眼淚隨時會掉下來。


  而他只是靜靜的看著麥克斯明,靜靜的微笑,直到雲又掩了月光,將他重新隱入黑暗中,他還是看著麥克斯明,什麼也不說。


  「……你不進去嗎?」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那沉默的視線,麥克斯明有些煩躁的扒了扒頭髮,張了幾次口,話到了嘴邊繞了幾次,最後說出口的,還是只有這句。


  「我該進去嗎?」他輕輕地開口,眼神從麥克斯明身上又轉回了那敞開透著明亮燈光的窗戶,看著仍舊不斷舉杯對著每個人微笑的少年。


  隨著他的視線看去,麥克斯明也看見了那個站在明亮下的少年,看著少年在沒人靠近時像是找尋什麼東西般地左顧右盼,看著少年在有人上前時露出美麗的笑容舉了舉杯。


  「我該進去嗎?」他又問,苦笑著。「我該以什麼名義進去?又該怎麼介紹自己?」


  麥克斯明沉默。


  「我是誰?麥克斯明‧里伯克列,回答我這個問題。」


  他說,往前踏了幾步,走出了陰影的遮蔽,暴露在明月之下。


  柔軟的藍灰色短髮隨著夜風飄起,被皎潔的月光映的閃閃發亮,宛如喪服的漆黑禮服穿在他的身上,在風中被拍打著,長長的燕尾飛舞。


  月光,陰影,黑色的禮服。


  他看起來是那麼的蒼白,蒼白的像是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以及鮮血一樣,就連烏黑的眼中都帶著亡者般絕望的無奈。


  「難道,要我對他們說,我是喬書亞‧馮‧阿爾寧嗎?」用感覺像隨時都會哭出來一樣的表情笑了笑,他抬手以指尖輕觸著自己的臉,那是張清秀俊美的臉;只要輕輕的微笑,就會讓身邊的人忍不住跟著微笑,若是擰起了眉露出了難過的樣子,那麼所有的人都將哭泣。


  那是這一任的年輕德莫尼克,喬書亞‧馮‧阿爾寧小公爵的臉。


  那個站在燦爛燈光中,舉杯與每個攀談的人微笑的少年的臉。


  「你不是喬書亞。」麥克斯明反射性地回答,而當發現自己說錯話時,已經來不及收回了。


  所以只能看著他垂下頭,兩手按在心房上,低啞地笑著。


  隨著他的肩頭顫動,似乎有什麼自他低垂的臉上掉了下來,在跌落地面粉碎前,閃爍著溫柔晶瑩而悲傷的光芒。


  因為不忍心,也不能安慰他什麼,於是麥克斯明轉過了臉。


  不要看,就不會為了那樣的悲傷而感到難過。


  「我不是他,那麼我是誰?我是誰?」他說,然後抬起了頭,臉上有著扭曲勉強的笑,以及蜿蜒溫熱的淚。「我記得每一件和你相處的事情,記得那個在吊床上說自己是討厭鬼的少年,記得那個少年說叫醒他要五塊,記得科斯伯特每一個地方的風景,還有妳、我、以及爺爺,曾在篝火邊說過了些什麼。」


  聽著他哽咽的聲音,麥克斯明只是握緊了拳,什麼都沒說。


  不論說了什麼都會是傷害,那就什麼都不說。


  「我是他,如果不是因為他離開了翡翠城,我和他不會有什麼不同……」


  「不,你不是他。」麥克斯明瞪著眼前的草地,用力地吐了口氣。「你只是一個複製了喬書亞的外型與記憶所做出來的生魂娃娃而已,你不是真正的喬書亞。」


  他不會是真正的喬書亞‧馮‧阿爾寧,以前不是,現在不是,以後也不會是。


  因為即使擁有了翡翠城,擁有了所有人的認同與相信,只要麥克斯明‧里伯克列不認為他是喬書亞,那麼他就什麼都不是。


  什麼都不是,只是一個在惡劣玩笑與陰謀下被製造出來的生魂娃娃而已。


  沒有人需要他。


  既然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存在,那麼為什麼要將他製造出來!掩著臉,他有種想放聲大叫的感覺。


  然後,突然有種感覺,很強烈地湧入了心中。


  「……那麼,如果他死了呢?如果只有一個德莫尼克,那麼不論活下來的那個是真的假的都無所謂了吧。」黑色的眼眨也不眨地看著麥克斯明的側臉,看著那張臉上的不耐、不忍、以及掙扎,他微偏了偏頭,佈滿淚痕的臉上沒有笑容,也沒有情緒,就像娃娃一樣。


  ──因為相同的東西有兩個所以不被需要,那麼,若是只有一個呢?


  「如果我取代了他,你會愛我嗎?麥君,你會愛我嗎?」


  ──突然理解了,為什麼那些存在於卡納波里的生魂娃娃,到最後都會取代原本的人,以本尊的身分生活下去、直到毀滅。


  「如果真的那樣的話……」麥克斯明用力地閉上了眼,一臉悲痛,咬著牙壓抑地說了。「我會恨你。用所有的生命去恨取代了喬書亞存活的你。」


  ──一切都只是因為,太過寂寞而已。


  他想笑,卻不由自主地乾嘔了起來。


  「在看到你之前,我想的只有怎麼將你毀滅讓喬書亞繼續活下去。但真正看到你後,我發現不論你是否只是人造的娃娃,只要你擁有那傢伙的記憶,擁有跟他一樣的臉,我就無法動手將你殺死,也無法看著你死。」話說出來後,麥克斯明看起來反而平靜很多。


  帶著幾分憐憫地,麥克斯明看著他像是要連內臟都一起嘔出般的樣子,即使很想,卻始終沒有出手協助過他。


  因為他不是喬書亞。即使長的再像、擁有一樣的記憶,身為不同個體的兩個人,在有了彼此各自的記憶與經歷後,就不可能再回到同一個人。


  所以麥克斯明選擇的,是那個偶爾會流露出不安神情,雖然是天才但同時也是個笨蛋的喬書亞。


  而不是他。


  「離開那傢伙的身邊,別妄想取代他成為本尊,喬書亞‧馮‧阿爾寧只有一個人,但絕不是你。離開他,以不同的名字去過你自己的人生,不要再出現在我們的面前。」


  這是麥克斯明所說的最後一句話。


  他沒有回應什麼,也沒有留意到麥克斯明是在什麼時候離開的。


  他不斷地乾嘔,從站著到忍不住跪在地上,然後嘔出了膽汁。


  直到他已經完全沒有力氣能再嘔出什麼後,他直接兩手一攤躺在冰冷的地上,哭紅的眼看著懸掛天邊的月,眼角的部分,隱約有著淚光閃動。


  


  


  


  


  


  


  


  造物者開了玩笑


  惡劣的令人 憤怒


  


  鏡子 平衡


  破裂在一地水銀般的月輝中


  影子走了出來


  與真實互相對視


  


  編劇者開了玩笑


  三個人的劇本


  我卻始終 沒有姓名


  
 

 

  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.Fin






福利托客

好歡樂,我終於把說好要給J醬的文打完了。ODQ
(自己感動到想哭)
因為生魂不是喬君,所以當他不再是「喬書亞‧馮‧阿爾寧」時,他就只是一個沒有名字的人而已。
由於這層思考所以整篇文中的「他」通通都是指生魂,連小麥都沒權力用他這個代名詞。
結果我寫起來好痛苦。(呃啊)
第三人稱文的第一人稱格式好難寫啊啊啊啊~Orz
J醬說,想看小麥跟生魂喬之間的掙扎(?)跟矛盾(?),雖然有努力,不過還是整個嚴重崩毀。XD
簡單說我失敗了。(掩面)

J醬我對不起你的期待呀啊啊啊──QDQ/←慢著,人家對你有期待了嗎?



話說這邊其實跟主題無關:
●的咧,今天巴哈到底是在難連個什麼東西啦…囧
今天一整天根本就是登入無能啊!
開頁面開很慢就算了,一直不讓我登入又告訴我無此討論區到底是怎樣嘛渾蛋!QDQ(掩面哭跑)



武鬥虎 仲夏夜之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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